苏闲渔

谢谢你能来听我讲故事。
有开头的东西都会弄完。

咸鱼。非常之咸。
在温暖的季节翻面。
月更侠。永远高三永远十八岁。

【张叶】 联大 5

————今天捆绑普雷(假的


早已准备好的食物都存放在各个车厢当中,由中队长安排。

外文系教授卖着关子让人猜都有些什么,没想到学生们一猜便中,果不其然就是些锅盔咸菜,连水都没有。

外文系教授现在倒是忽然有了负责人的架势,拍了两回手让喧嚷不停地人群安静下来。

“等到下一站停车就有水喝,一天不喝水死不了!到了宝鸡,就不用坐火车了,都坚持住!”

黑暗中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,听起来还有气无力的。外文系教授给自己鼓了一回掌,开始分发食物。

 

叶修咬了两口锅盔,捅了捅张新杰:“这也咽不下去啊,怎么就没准备水呢?”

“迅速凑够大量能保证长途储水的容器是不可能的。——不是还有咸菜?”

“咸菜有什么用,又不算菜。”

“我教你一个办法:假装你有水,但是暂时不打算喝。”

叶修瞪大眼睛笑了出来,不过在几乎没有光线的车厢当中,张新杰看不清叶修的表情。

“你这办法可真有意思。”

“过去有人告诉我的,当真有用。”

“信你一回。”

 

车厢里众人都默不作声,只偶尔会有人低声交谈。也不知火车已经行驶了多久,密不透风的车厢中,空气越发浑浊,渐渐升高的气温也令人昏昏欲睡。

外文系教授也乏困难当,便挪过来找叶修。

“不如咱们先歇一回?”

“您这不是高风亮节么,怎么这么快就为老不尊啦?”

叶修的语气是十成十的调侃,外文系教授脸上挂不住,就直接化身凶神恶煞。

“你要是不睡,下一组可就没你的份!”

“那可不一定,”叶修摇头晃脑,“我可不像你似的,人缘忒差。”

外文系教授宣布了安排结果,要求如果停车,所有人都要起来;如果吃饭,则视情况而定。

他在交代学生,叶修则偷偷交代张新杰:“这两天你是不要指望好好睡觉了。你要是困了就上我这,咱俩挤挤。——不过别叫那老头知道。”说着,还转过头看了看正絮叨不停的外文系教授。

张新杰点头,忽然想起来这样暗的光线多半是看不清这样的动作,才又出声说了声好。

 

床是横着排放在车厢内的,躺上去就会随着火车颠簸而不断晃动,须要用绳拦腰系两个结固定在床板上,才能防止突然滚落下去。师生都用行李当枕头,抽出捆扎行李的绳子缚在床上。

不多时,窸窸窣窣地响动停息,剩下的学生也都不再说话,安安静静地靠在车厢壁上。拥挤的车厢竟像是空空荡荡一样沉闷寥廓了。车厢门缝透过的昏黄光线渐渐黯淡下去,投射在脚边的浅浅一线也没有了踪影。


张新杰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,漫长的摇晃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成了夜晚唯一的节奏。他并不习惯连续的睡眠不足,时间推移到现在更是连思维都几近停滞,大脑空白的状态让他很没有安全感。他习惯性地掏出表来看看时间——虽然他习惯一向良好,从没忘记过上发条,但在这样一个车厢中,却连指针都看不清明。秒针应该仍是过去那样规律地走着,但听起来却忽快忽慢,像极了一个失了方向的野兽,四处撞着。


叶修离他不远,张新杰听得出来。因为再没有一个人即便环境如此也没所谓。在其他人仍然辗转难眠的时候,来自某个方向的呼吸声已经变得缓慢绵长。

张新杰承认,叶修不久前的那句话在此时对他充满了诱惑力,但他却又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挪动一寸也是不能。


为什么?

他分析着自己的情感,也许有恐惧,也许有担忧,他并不能百分之百确认这是由什么而组成的,他的理智并不像厨师的舌头。

那么,做和不做有什么区别?

答案和剩下的半数昏昏欲睡的学生没有关系,也和与这些学生同处在一个空间的事实没有关系。张新杰并不是故作姿态的教师,他没打算用一种俯视众生的态度换取威信。

既然如此,那就仅和他自己有关系……也许还要加上叶修。

问题的关键似乎转到了一种更难以把控的方向,距离答案也只剩下最后一步。


然而张新杰发现,探求这个答案已经没有意义。

因为他已经明白了:在这样纷乱变幻的境况下,对于那个随时乐意接纳自己的角落的渴求。

所以他不带一丝犹疑地走了过去,精确地找到了靠着壁板位置的叶修。


但他没打算真的跟叶修挤,一臂见宽的床板无论如何都不能容纳两个人。

——或者从情感上说,他不想惊醒叶修。

他在床边跪坐下来,手臂勾住了绳子,而另一只手握住了叶修的手。

 

火车在凌晨时分停靠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小站。按照外文系教授的安排,学生们开始叫醒睡着的人。

但是学生到底拘束,不敢直接叫这位先生醒来,有人忽生一计,大声唤着其他学生。被殃及的都揉着眼睛要坐起来,却因为腰上的绳子挣扎了半天。

外文系教授还没醒,而叶修倒是先醒了。


他看见身旁的人,一种安心感逐渐升起,还有一股从手部蔓延的暖流蜿蜿蜒蜒地流淌。

低头一看,是张新杰的手还虚虚握着。

叶修想要微笑,抿着嘴都压不住嘴角的弧度。

接着他伸过手,突然大力摇醒了张新杰。

张新杰迅速恢复了清醒,掏出眼镜戴了回去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估计是停靠在哪儿了吧,好像都醒了。”


学生们像是回归海水的游鱼,欢呼着打开了门,一个一个地往车厢外走,外文系教授正勉强地维持着秩序。

“走,下去喝水去。那锅盔现在还卡在嗓子眼儿。”

叶修正要起来,竟然也忘记了身上的绳子,被勒了一回才反应过来。他感叹着“人老了,不中用”一边解开绳子,一边低着头笑。

 

刚走出车门,便感觉到了凌晨冷风的锋利,寒气在天地之间肆意地砍削,仿佛能看见舞动的剑光。

不过比起车厢内的憋闷,外面的空气实在令人感念天地。

火车将会在天亮之后再次出发,而天亮之前的全部时间都是自由的。所有人或站或坐,谈天说地,全然没有了不久之前的死气沉沉。

 

车站周围只有些许村落,此时熄灭了任何灯光,天上星月也远远垂在一边,等待着阳光登场。剩下火车的车灯仍然亮着,在夜色中照耀出锥形的痕迹。

所以人们互相看不清表情。

“你要回去睡觉么?现在全车厢都是你的。”叶修懒懒地打着呵欠,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,在冷风当中打了个冷颤。

“你回车上?”

“抽根烟再回。”

叶修走到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,用拿着烟的手对张新杰挥了挥。

张新杰略有些迟疑地上了车,而叶修捂着脸吸烟。

 

被冷风一激,张新杰已经清醒了过来,躺在床上也无甚睡意。他听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走上车,然后车上又复归安静。但一直没有叶修。

在车厢门口,似乎是叶修和外文系教授在说话。

“傻乐什么呢?”

“有你什么事。”

“我这叫适当合理关心中队队员的生活。”

“你先关心关心自己打呼的问题吧。”

“你听见了?”

“当然。不信你问——哦,他上车了。”


其实外文系教授并不打呼——至少过去的几个小时内没有。

张新杰模模糊糊地想着,觉得现在可以好好睡一会儿了。

 

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,天已经大亮。火车缓慢地开动着,车门没有关,投进来大片的光亮。

车厢角落里放着一口锅,还有数量众多的搪瓷小杯。

“刚在外面煮的粥,醒了就过来自己盛啊。”叶修招呼他。

“哪里找来的锅?”

“在村里换来的。早说我们有米,不就提前备好了么,结果花了我一包稀罕烟。”

那锅显然是刚搬进车厢不久,还不断冒着白雾,蒸腾出难得的香气。

“这能搬进来?”

“刚刚好。还有个搬不进来的,那就是另一包烟的故事了。”

叶修面带惋惜地拍了拍口袋。


张新杰端着杯子坐下,正好面对着车门。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,有农田,有村庄,还有飞鸟忽然滑过。阳光像是化作流水一般在地上积成了明亮的一汪,轻轻巧巧地漫上了车。

他想着叶修那点机灵,很不显眼地笑了笑,抬头正看见叶修对他眨眼。


————

一段画风突变的脑补:

他在床边跪坐下来,手臂勾住了绳子,而另一只手握住了叶修的手。

突然火车一个急刹!

叶修:你松手,我要被勒吐了。

(BGM:“因为牵了手的手……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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